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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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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家敗了。

趙弘聽聞此事, 臉上無悲無喜,甚至沒有半分驚訝之情。

他只是心平氣和的攏了攏還沒有被束起的頭發,隨手拿了跟絲帶系上,淡淡道:“如何算是敗了?”

顧鶴軒回道:“陛下下旨, 徹查董家內外, 並且讓與陳家親厚的方大人主審, 顯然是不準備放過董家的。”

趙弘點了點頭,問道:“董家身上能坐實的案子, 有幾件?”

“回殿下, 死刑一件,流刑四件,其他若幹。”

顧鶴軒本來還想說說各是什麽,不過大殿下擡了擡手, 止了他的話, 淡淡道:“夠了。”趙弘似乎對具體細節不甚好奇, 只是道,“這些足以讓董家滾出京都。”

作為世家大族,董家自然是根基深厚, 可是董家不單單有他們這一支, 只要這次京城董家出了事, 那麽隴西那邊的旁系自然是要趁機搶奪他們手上的權勢的。

到時候,即使趙弘什麽都不做,董家也沒辦法在京城裏安穩待下去。

顧鶴軒則是輕聲道:“可這些並不能讓董家徹底傾頹,若殿下不準備提之前的刺殺之事,只怕他們並無抄斬滿門的罪責。”

趙弘則是看了看顧太醫,嘴角微翹,緩聲道:“顧卿為人和善, 手段頗多,可就是這心思太絕了些。”

顧鶴軒也笑,並不覺得哪裏不對,只管道:“微臣不過是就事論事。”

趙弘雖不問,可顧太醫早已探聽清楚,那深宅大院裏的陰私事兒實在是駭人聽聞,不把人命當命的人戶,他也懶得把他們的命當命。

細細盤查他們做下的事情,抄家八遍也不嫌多。

本以為董家背叛甚至下毒的事情會讓趙弘失去理智,卻未曾想,太子殿下此刻神智無比清明。

他緩緩道:“父皇一向以仁孝治天下,既如此,董家哪怕罪責難逃,父皇心中恨極,可依舊不會斬盡殺絕,這樣會寒了臣子們的心,實為不妥。”

顧鶴軒聽出了另一番意味:“明面上不會下手,私下呢?”

趙弘笑了笑,沒說話。

顧鶴軒心知肚明,也未再提,轉而問道:“刺殺呢?”

趙弘語氣平和,好像談論的只是尋常,未曾見半點波瀾:“已經問出,背後的是孤的二皇弟,假使孤把此事挑破,那董七郎也會供認不諱。”

顧太醫是個聰明人,很快便想到:“但,二殿下未曾留下證據。”

趙弘嘴角微翹,卻未見半點笑意,輕聲道:“是,便是如此。孤的二弟從不是個傻子,他把孤的行蹤告知董七郎,若是董七郎能得手,他自是坐享漁翁之利,若失敗,孤定然追問幕後兇手。”

顧太醫接著道:“到那時,殿下若是對陛下揭發,可查無實據,陛下定然會覺得殿下無理取鬧,無兄友弟恭之誼。”

“顧卿看得分明。”趙弘呼出一口氣,指尖在桌上敲了敲,道,“暫時擱置了吧,倒也不是什麽緊要事。”

趙昆本就狼子野心,他早看破,現下只是更清楚些罷了。

假使以前,趙弘定然會選擇來日方長,左右太子之位不可撼動,趙昆再怎麽努力也是徒勞,由著他折騰去。

可現在,大殿下雖分了個自己出去,但卻覺得心思比以前冷淡不少。

脾氣倒是決絕許多。

忍這個字可不是誰都能用的,趙弘就不準備在趙昆身上用。

更何況,那次刺殺,阮瑤也在,萬一傷到瑤瑤……

趙弘瞬間面色冷硬,看向了顧鶴軒,道:“顧卿,朝中有多少人是老二的門客,你可知道?”

顧鶴軒微微低頭,道:“略知一二。”

“想法子,找幾位緊要的出來,告訴他們現在是打擊董家的好時機,皇後倒了,自是許妃娘娘得勢,到時候對二皇子也有助益。”

顧鶴軒微楞,而後便反應過來。

剛剛自家殿下攔著自己不從這方面做文章,卻讓旁人去做。

而他這話即使進了二皇子的耳朵,只怕也不會想到是自家殿下的主意,現在多少人都盯著董家想要痛打落水狗,二殿下怕是也等不及了。

如此,倒是好。

顧鶴軒應了一聲,答應下來。

太子殿下便不再提他,轉而問道:“可探聽到董家人落得是哪裏的牢獄?”

“董六郎和董七郎是入了京畿衙門的監牢,董大人入的是刑部大獄,其他人丁包括女眷暫時關押在董府內,不得出入,聽候發落。”說完,顧鶴軒聲音微頓,“殿下,董家人縱然是自作自受,可皇後娘娘所下之毒多半是吩咐董家去尋的,若是現在不問,怕是沒了線索。”

可趙弘卻是道:“這毒,必不是母後讓他們尋到的,只會是董家自己的主意。”

一聲母後,本該是極親密的稱呼,但趙弘說的一字一頓,不單單是生疏,還有些譏誚。

雖然董皇後有了親子之後,就與他越發疏遠,可越是這樣,趙弘就越沒有放松過面子上的敬重,這稱呼無論是明面上還是私下裏,都不曾更改。

只是兩人心裏都不當一回事罷了。

董皇後自以為能拿捏趙弘,卻不知太子同樣摸透了她的底細。

他的指尖在桌上點了點,淡淡道:“下毒的主意,不會是她出的,這藥,她也尋不來。”

“殿下為何如此篤定?”

“孤的母後雖手段粗陋,但心卻是狠的厲害,若是她下毒,只怕不會讓孤患上瘋病,而是會直接毒死,不留後患。”

這話他說的平淡,課聽在顧鶴軒耳朵裏卻覺得涼薄。

實在是過於冷清,也過於冷靜了些。

顧太醫便走上前,倒了杯熱茶遞給趙弘,想借此給他暖暖身,嘴裏則是道:“既如此,要不要讓咱們在刑部的人暗地裏審訊董大人一番?”

趙弘端著茶盞,並沒有喝,而是接著道:“不必,董大人行伍出身,或許縱容子女犯下過惡行,可有些背地裏的腌臜事他是不懂得的,多半也是被蒙在鼓裏。”

顧太醫想了想,驚訝道:“莫非是董家老太太?為什麽……”

整個董家,能有威望人脈,並且得封誥命與宮內關系緊密的,也就是這位了。

只是老太太當初待趙弘極好,如何能下得了狠手?

假使是以前,大殿下多半是要問個究竟。

可現在,他不在乎了。

並非是萬全不好奇,而是因為此刻大殿下心如止水,毫無波動,無喜無悲。

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擡,隨口道:“多半是她,至於緣由,孤懶得問,也沒甚意思,只要把毒問出來便是。”

主子都不好奇的事情,做臣子的便不要多嘴方為存身之道。

於是顧鶴軒不再提及旁的事情,只管躬身行禮道:“只要能拿到毒物的具體配方以及調配順序,再有相應藥材,微臣定能制出解藥。”

趙弘看了看他:“只要有解藥,便能醫好孤的分魂之癥?”

顧太醫略一猶豫,他雖然很想點頭,可到底還是選擇實話實說:“殿下的分魂之癥是因毒物所起,可解毒後並不一定能立刻痊愈,微臣只能說對殿下的病癥會有助益,卻不敢保證能一夕之間好個完全。”

大殿下早就料到此般結果,現下也不算失望。

而後他把茶盞撂到一旁,將手臂伸出,撩開袖口露出手腕,緩聲道:“顧卿,診脈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內室裏恢覆了靜謐,而在另一邊,阮瑤卻是進了鮮少入的廂房,拿著布帛沾了溫水擦拭著雙眉。

一邊擦一邊在心裏嘟囔,剛剛當真是被那人的好模樣還有好聲音給懵住的,怎麽就能答應了?

分明知道自家殿下在作畫之事上沒有天分,甚至都看不出畫的是好是壞,根本不是合作精細活兒。

瑤臺玉鳳畫成小刺猬,那小雞吃蟲圖到現在還未參透含義。

這般水平,自己怎麽能指望他畫眉好看。

實在是想得太多。

而在屋外,剛剛給阮瑤送了熱水來的夏兒倚靠這門板,頗有些關切的問道:“女官,是有什麽緊要事?夏兒能幫你麽?”

阮瑤立刻道:“不妨事,莫要進來,也別讓旁人進來。”這青黛著實上品,要捂一捂才能掉,現下還未完全擦去。

萬一被夏兒看到她頂著兩根柴火棍兒,以後可不要見人了。

夏兒倒也乖,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,一動不動的守著門。

不多時,就見來喜快步走了過來。

來喜公公看到夏兒,立刻上前問道:“阮女官可在裏頭?”

夏兒老實點頭,不過在來喜想要推門的時候,夏兒道:“阮女官說了,不讓人進去,公公且等等吧。”

來喜一聽,也不多問,只管站定了身子。

就在此時,阮瑤已經拉開了門,走了出來。

她的臉明顯是洗過的,還帶了些水汽,耳邊碎發有些濕潤,而兩道細眉勾勒的簡單清爽,看上去與平常一般無二。

阮女官臉上的笑容一如往常,說話的聲音也和緩得很:“不知公公有何事尋我?”

來喜左右看了看,發覺除了他們仨以外,並沒有旁人,便上前兩步低聲道:“女官,剛剛周美人身邊的內監私下裏來找過我。”

周美人?

雖然見面不多,可阮女官還是記得這位周美人的。

第一次見時,她是方嬤嬤身邊的一個尋常宮女。

第二次見,就成了甚為得寵的周美人。

姿容上佳,身段窈窕,從明粹宮出去的,即使許妃娘娘回宮也不曾分走她的寵愛。

得寵妃嬪想來是引人矚目的,哪怕阮瑤不太探聽後宮娘娘們的私事,也偶爾會聽到宮人們提及。

只是,一位正得寵的美人娘娘來尋自己這個宮女做甚?

阮瑤緩聲道:“可知道是什麽事情?”

來喜搖頭:“他沒說,只是想要給我塞銀子,我沒敢要,東西也沒收,”說到這裏,來喜臉上頗為心疼,那可是個上好的鼻煙壺,不過他嘴裏接著道,“不過瞧著這架勢是想要拉攏姐姐的。”

阮瑤沒說話,站在那裏仔細思量,卻沒有想出頭緒。

東明宮在這皇宮內是游離於後宮之外的,而太子和後妃之間應該避嫌,本就該疏遠些,沒見誰上趕著拉攏未來儲君宮中人的。

換了旁人,阮瑤定然覺得這位娘娘不懂章程,行事蠢笨。

可周美人不一樣,她出自明粹宮,乃是皇後娘娘手底下的人,無論是否得到皇後娘娘看重,起碼擔了個名頭。

按照董皇後的脾氣,周美人能順利侍寢,得寵,還能到現在這般多時日依然屹立不倒,不可能是個蠢的。

那便是另有原因。

阮瑤便道:“此事到此為止,出你的口,入我的耳,只有咱們三個知道,莫要告訴旁人。”

來喜和夏兒皆是點頭。

而後阮瑤又道:“只是這些日子要勞煩公公看緊門戶,切忌讓外面的人再進來,至於周美人那裏,我自會尋了機會去探聽一番,明面上只當揭過,莫要與人知曉。”

“是,我明白的。”

阮瑤沒再多說什麽,攏了攏袍衣,便往內殿走去。

而行至一半,她腳步微頓。

如今殿內這位瞧著該是存有過往記憶,只怕脾氣也是與太子相似,與手下人接觸也多。

細細想來,之前能把太子生病之事遮掩過去,除了自己處處小心謹慎,只怕這位殿下更是出力不小,其中也必然有顧太醫的參與。

既如此,自己現下還是給他留些和顧太醫密談的時間。

她則是要想法子做點什麽,比如找些殿下喜歡的,讓殿下開心些才好。

另一個用吃的就能哄好,這個呢?怎麽辦?

想了想,阮瑤眼中光芒一閃,有了主意,轉身朝著園子走去。

在她進門時,顧鶴軒已經給趙弘診好了脈,正準備退出去。

而趙弘看到阮瑤後的頭一件事便是把絲帶直接拽下來,對著她道:“瑤瑤,梳頭發。”

聲音小,音調輕,但隱約的能聽出些許委屈。

即使阮女官剛剛對著眉毛好一番折騰,滿心的無奈,可聽了這話,她下意識地開口哄道:“是奴婢來晚了,殿下且坐坐,奴婢這就給殿下束發。”說著,阮瑤把抱著的小東西撂到一旁,對著顧鶴軒行了一禮,而後快步進了內室。

而在關門的時候,還有對話聲從內室裏傳出來:“我還餓。”

“好好好,奴婢這就讓人擺膳,咱們梳了頭發就能去吃了,殿下且忍忍,用兩塊榛子酥。”

“嗯。”

到此為止,內室的門被合上,聲音也隔絕開來。

但哪怕還能聽到,顧太醫也不敢聽了。

以前他心中只是覺得小殿下對阮女官黏的緊,也是尋常,幼鳥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人便會跟上去,小殿下失了記憶,對阮女官格外親近也是再所難免。

但大殿下縱然以前說起過和阮女官有喜愛之情,可在顧太醫看來,皇家說的情啊愛的慣是不牢靠。

身為太醫,常在宮中行走,負心薄幸在這宮裏被叫做雨露均沾,心眼長偏則是成為帝王恩寵,開始覺得厭煩,可後來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。

但顧鶴軒無論如何都沒想到,自家殿下是個異類。

不單單是這份勤勉自持與眾不同,對待感情也和尋常皇室中人相差甚遠。

聽聽這一口一個委屈,一口一個黏人。

現在局勢尚未完全明朗,餘毒沒有完全根除,若非如此,顧太醫篤定,自家殿下怕是一刻都等不了的要過了明路。

至於自己,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好。

知道貴人的事情多了,可活不長。

於是,季家兄弟又看到了個背著藥箱沖刺出門的顧太醫。

季二這些日子和顧鶴軒相處頗多,也算熟稔,便輕聲道:“顧太醫還是如此如狼似虎。”

季大瞥了他一眼,深吸一口氣,告訴自己:

弟弟雖然傻,但是就這麽一個。

不能打,不能打,親生的,親生的。

而在屋裏,阮瑤給趙弘梳了發,趙弘隨阮瑤用了飯,一切安然喜樂。

大殿下甚至想著,今日董家倒黴,雖然他心裏感覺不到多少波動,也沒察覺到特別的歡喜之情,可到底是喜事一樁。

放炮貼紅紙顯然是不合適的,可跟自家瑤瑤一同慶祝一番也是合宜。

就在他想著是一起攜手逛園子還是在出宮踏青時,手上突然沈了沈。

趙弘低頭,便對上了一雙黑黝黝的眼睛。

這雙眼睛圓滾滾的,又黑又亮,看上去不大,可它周圍長了一圈黑,看上去竟是把眼睛擴大了許多。

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冬天過的太過安泰,又或是東明宮裏夥食甚好,小東西胖了好幾圈兒,臉都圓了許多。

抱在懷裏,又軟又暖,毛茸茸的,大殿下都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它的小肚皮上,甚是溫暖。

耳邊,是阮瑤帶著笑意的聲音:“殿下瞧,安郎是不是又胖了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大太子:刺殺,無妨,下毒,無妨,危害到瑤瑤,等著瞧,孤一個都不會放過

小太子:dei!

安郎:聽不懂,好困哦,好想睡,把你的爪子從寶寶的肚皮上拿開,困唧唧,給口盆盆奶再原諒你哼唧

=w=

叮,你的小可愛更新啦,請接收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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